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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后是一种不同于麻木的呆滞|那是一场盛大的 PUA

绝望中会怒吼吗?如果怒吼到没有力气了,之后是什么?是麻木吗?如果没有麻木的天赋呢?如果没办法骗得过自己的良心呢?那之后会是什么呢?

是呆滞。

2022 年 11 月 12 日,一位北京封控(封控?不知道很多年之后回过头来再读到这个词,我会不会觉得现在的我在 “不好好说人话”)在家的朋友和我分享她的近况:「我下楼取快递,意外发现监狱门打开着,大摇大摆出去溜达了一圈,但是没找到快递。」

我大概猜的到,虽然她的小区是封控的,但是监狱的外面仍然是充满活力的。而今年四月和五月的我,曾绝望的看着铁皮外面的街道,和更远更远的世界,却一点也没有想溜出去的想法。因为当偌大的城市都变成了一座监狱,没有营业的公共场所,没有运转的公共交通,没有想见的人,我没有出去的意义。出能出到哪里去?不过是从监狱的房间 A 到了监狱的房间 B。我能离开上海吗?就算离开了上海我又能去哪里?

我甚至开始怀疑自由只是一种幻觉。回想起我还没被关在家里的时候,就算我能够所谓的自由迁徙,我能做出的选择好像也无非就是那么几样 —— 健身房,几家常去的咖啡厅和酒吧。就好像我的行为在一条早已被规划好了的路径上,我以为是自己自由的选择,其实只是被规训的。就算再往远说,哪怕我能离开上海,我的行为,我的一生不都是在一条早已固定的路线上进行吗。行动范围的大小真的重要吗,一只猫在几十平米的公寓里度过一生这并不是囚禁,一个人一生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去很多地方吗。既然如此,那现在出不去和之前能出去又有什么区别呢。那时的我既不愤怒也不悲伤,只是静静地发着呆思考着。如果一定说还有什么情绪,就是害怕。我一边冒出 “自由是虚伪的不存在的” 想法,一边害怕着冒出这个想法甚至真的接受了这个想法的我。

虽然现在回想起来,我本可以用更强有力的行动去对抗想要否定自由的倾向,就算是都市求生不也很刺激吗,可是我知道,当时的我真的做不到。路是通的,我不跑。

那是一场盛大的 PUA,我抵抗不住去否认自我存在的诱惑。

曾和某个邻居交流,她很愤怒地说,要不是我有猫,我就冲出去了。哪怕是一种假设的表态,我也认可和钦佩她的勇气,但同时我也很困惑地问她,“你打算冲到哪里去?居委还是派出所呢?” 当时的我是真的很迷茫,那是一种丧失了与世界的联结的感觉,是一种完完全全的失序感。当时听完了她的我在设想,就算我下一秒站在了居委门口,派出所门口,又能干什么?甚至我都能想象到对方和我一样的迷茫和虚幻。我能提出的任何诉求,都是渺小的,“你们玩够了吗?” 这种质问是居委和派出所的工作人员能回答的了我的吗。我猜我不会被训诫也不会被难为,但是大概率是又被 “遣送” 回家。就好像一切都是徒劳的。

那是一场盛大的 PUA,我抵抗不住去消解一切行动意义的诱惑。

再后来我也很少有这些 “形而上” 的思考了,可能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吧,而且每天的一日三餐也确实要花掉我太多太多的精力。尽管我没有活在狩猎采集时代,但我获取食物的效率好像也差不多的低 —— 每天除了睡觉和吃饭的之外,时间都要花在寻找吃的上。尤其是我习惯于摄取非常多的蔬菜,而蔬菜又非常非常的珍贵。透明杆的上海青,发黄的空心菜,蔫了的生菜,变黄的黄瓜,长霉点的白菜叶,空心了的莴笋和拔下来的莴笋叶,发芽的土豆...... 我一边降低着对食物的标准,呆滞机械的为生存储备着能量;一边提高着对食物的珍惜和贪婪程度,在每一次能够补给食物的时候都老虎扑食般用尽全力,哪怕获取的量完全超出了我的消耗速度。

那是一场盛大的 PUA,我觉得我活的像一个奴隶。

回想起那些日子,我感到羞耻。就算我现在不在所谓的 “监狱” 里,我仍然觉得我的灵魂被打上了曾为奴隶的烙印。我羞耻于自己毫无意志地屈服于对自由和自我的质疑,羞耻于对食物的妥协和贪婪。尽管我的理智知道,这根本不是我的错。

在一场盛大的 PUA 里,开始你会愤怒,也许还会头脑如炼狱般的思考很多东西,但是当没有力气再继续这些的时候,那之后是什么?

我知道,那是一种不同于麻木的呆滞。

我不知道未来还要面对多少风暴,还会多少次被卷入一场又一场漩涡里,如果有下次,我希望我可以更积极主动更有行动力,尽管我不希望有下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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